覆水

desert rose

何焉悦色/冻顶玫瑰茶

 ‣ 破镜重圆     

 ‣ 一发完     

 ‣ 原名《凉城》     


 

 

当海风吹凉霓虹 回首你无影踪 转眼旧盟已成空

 

 

 

 


00.

 

 

酒店顶层。香槟色绸缎覆盖的圆桌上堆满甜点,白腻到反光的奶油令人望而却步,高脚杯叮当碰撞的声音伴着高谈阔论不绝于耳,红酒的香气湮没在真心或假意的恭维中。何洛洛得心应手的在不同身份的人之间周旋,挂在脸上的笑容毫无破绽。

 

 

如果他没有转头看向打开的厅门,此刻脸上僵着的笑也还算是毫无破绽。

 

 

 

 

 

何洛洛不喜欢眼前所谓上流社会的宴会。

 

 

接过面前老总笑眯眯递过来的酒同时灵巧的避开了对方想趁机摸上自己手的圆滚滚的手指,何洛洛举杯,一饮而尽。应承着摆脱掉纠缠,他转身想将空杯子放在路过的服务员端着的托盘上,厅门“吱呀”打开的声音却穿过嘈杂人声,撞到耳边。

 

 

红色液体划过优雅的弧度淌进杯底,与残存的酒香融合,空荡的酒杯定在半空错过了归途。毫无防备的被黑色高定西服袖口露出价值不菲的腕表晃得头晕,何洛洛来不及反应,时空仿佛在那一刻扭曲,数年前的晚风从漆黑厅门外一路拂过他的鼻息耳畔,周遭一切都销声匿迹,只剩外滩潺潺水声。

 

 

伶俐的目光一扫而过,何洛洛突然激灵一下清醒过来,经年不见那身影愈发散着不怒自威的贵气。祈祷着自己千万不要被看见,努力降低存在感,却被老板一声招呼打了个现行。

 

 

“何洛洛,过来。”

 

 

极不情愿,一点一点转过要钻入人群的身体,何洛洛低着头走到自己老板身边,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站在厅门附近那一撮人群外围。中间被围起来的,正是刚走进来的那人。

 

 

“焉总,焉总,这是我们公司的项目经理,何洛洛。”

 

 

被老板一把拉进去,献宝似的推到焉栩嘉面前,在鱼龙混杂的职场打拼多年何洛洛本能的伸出手:“你好……”

 

 

抬起头的刹那撞进深潭一般的幽暗之中,依旧是熟悉的眼眸,里面却盛满了陌生的犀利与冰冷,即使在严冬他也未曾感受过这般刺骨的寒意,瑟缩着,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打退堂鼓,原本准备好的客套被满心惊慌驱散殆尽。

大脑持续宕机,磕磕绊绊打完招呼,周围人前赴后继挤开他涌到焉栩嘉面前。何洛洛逃也似的向大厅里面快步走去,端起托盘里的酒杯猛灌一口,呛得眼泪溢了出来,手上被捏过的地方还在隐隐发烫,深吸着气,游走着想躲开宴厅门口百忙之中还追逐着自己的视线。

 

 

水晶灯刺眼闪耀的光照亮宴厅每一个角落,他避无可避。

 

 

 

 

 

“何洛洛,你是不是缺心眼?”

 

 

何洛洛坐在角落的沙发里摇摇头,又点点头。

 

 

“多好的机会啊,你就说了句你好?你知道那是谁吗?你知道吗?焉栩嘉,EN空降的总裁啊,多大来头你知道吗?别说这个大厅了,整个上海有多少人排着队想跟他说话,你支支吾吾一句你好就跑了,何洛洛你是不是喝多了?要是能在焉栩嘉那混个脸熟咱们的项目不就好拿下了吗?平时那么机灵,今天怎么……”

 

 

看着面前气急败坏又不敢走来走去的老板的身影,何洛洛突然开始双目失焦。

 

 

脸熟。何止是脸熟,他们哪都熟。

 

 

 

 

分手的原因,何洛洛已经记不得了。

 

 

太多事情。

 

 

细小的矛盾被隐匿到忙碌工作之后,没时间温存,甚至没时间争吵。稻草是一根一根填上去的,骆驼轰然倒下时,漫天飞舞的稻草便成为最后的裹尸布。

 

 

是他先放的手。

 

 

八月末,上海的夜晚已染了丝丝凉意。那场早已订好却被各种原因一拖再拖的旅行,秋风落叶,他拉着焉栩嘉站在外滩江畔,眸中映出彼岸不眠不休的霓虹。期待已久的景致此刻看在眼里也没有波动一分心弦。

 

 

“嘉嘉,就到这吧,太累了。”

 

 

继续不下去。

那就不要再继续了。

 

 

他偷偷订了第二天飞回北京的机票,再没见过焉栩嘉。

 

 

心存的一丝侥幸在日复一日纠结等待中消磨殆尽,对话框静静躺在他的消息列表里,被新涌上来的信息替代。

 

 

没有挽留。

 

 

干脆利落的退出了彼此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好难过的,是自己说的分手。

 

 

 

 

 

面前的小桌上已经堆了半桌子空酒杯,何洛洛醺红着脸站起身向外走去。清冷的晚风随着被推开的大门与他撞个满怀,他晃了晃脑袋,顺着走廊的墙壁一路进入洗手间。

 

 

走出隔间还没来得及到水池前洗把脸清醒清醒,何洛洛就被一个高他一截的黑影攥住手腕按在墙上,惊恐的呼声还未出口便被人堵了回去。天旋地转,烈酒的味道伴着熟悉的气息侵入口腔,他不住的战栗,瞪大双眼,思绪却被拉回那些埋藏起来的夏天。

 

 

 

 

 

如果可以重新开始,他依旧会选择参加那场舞会。

 

 

五院联谊,刚升入大三的何洛洛被音乐社的学长们拉着跑进了舞会大厅,四下漆黑一片,星星点点灯光下是悠然舞动着的人群。他一眼就看见了前面舞台上白色燕尾服弹奏钢琴的男孩,微长的刘海在灿若星辰的眼眸边投下阴影,蓝白色灯光下,那人袖口露出一半的腕表都散着温柔的光芒,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着,专注的样子一下捕获了何洛洛的心,他挤过人群,向舞台边缘移动过去。

 

 

可惜,直到一曲终了,他都没能让台上的人注意自己。目送白色的身影走进后台幕布,音乐忽然变得欢快,何洛洛略显失落的转身去找学长们,却在沸腾的人群中晕头转向。许久,他放弃了寻人的念头,想移动到舞池边缘,回身撞在一个坚实的后背上。

 

 

“对不起……”抚了抚心口,看向转过身的人他却愣在原地。

 

 

“没事。”声音没入鼎沸的音乐中,何洛洛只透过嘴型抓住了这句话。

 

 

“那个……”出乎意料的,那人并没有立马转身离开,何洛洛试探着开了口,“你钢琴弹得真好。”

 

 

“谢谢,”焉栩嘉笑了笑,向前贴近了些,伸出手,“经济系,焉栩嘉。”

 

 

“啊……”何洛洛因这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懵了一下,低沉的声线真真切切传到耳边,他立马回握住对方的手,“管理系,何洛洛。”

 

 

躁动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轻缓的音乐潺潺流入舞厅,手心温度渐渐升高,何洛洛紧张的想缩回手,却在指尖刚脱离对方包围的一刹那再次被握住。焉栩嘉温热的掌心包住他纤细的手指,缓缓抬到胸前:“我可以有幸与你跳一支舞吗?”

 

 

大脑一片空白,他怔愣的点点头。

 

 

何洛洛根本不敢抬头,眼神飘忽,跟着焉栩嘉的节奏舞动。隔着衣服腰上被扶住的地方滚烫的不得了,并且沿着侧身一路攀升到脸颊,多亏了舞厅里昏暗的灯光让他不至于在人前暴露。

 

 

舞会结束,他们互留了联系方式。

 

 

聊天,约会,告白。后来的一切都发生的顺理成章。

 

 

音乐社聚餐的时候学长还调侃着说他真有魅力,居然一场舞会就搞定了眼高于顶的经济系系草焉栩嘉。

 

 

何洛洛只会挠挠头发,不好意思的笑着。

 

 

 

 

 

腰上一阵痛感将他拉回现实。

 

 

何洛洛找回清晰的视线猝不及防跌进深潭,那双眼睛太过幽暗,要将他吸进去。

 

 

焉栩嘉并没有放开他的意思,再次闭上眼睛攻城略地,手在他腰间游走,不轻不重的揉捏着。胃里的酒精发酵蒸腾着涌入大脑,何洛洛被腰上的感觉弄得两腿发软,清冽的酒气混着焉栩嘉沉重炽热的气息包裹住他,晕晕的,支撑不住向下滑去。

 

 

 

 

01.

 

 

 

 

如果何洛洛知道第二天早上自己会全身**着在陌生的房间醒来,昨晚就是拼了命也要挣脱逃跑。

 

 

惊恐的叫声将焉栩嘉吵醒,看着那人刚睡醒惺忪懵懂的样子何洛洛以为自己今年还只有22岁。

 

 

22岁的何洛洛,每天醒来第一眼看到的,都是焉栩嘉。

 

 

“你……”他气急败坏,拽起被子遮挡住红痕遍布的上身,“流氓!”

 

 

毫无力量的一句斥责,焉栩嘉侧躺着撑起身子看着他。

 

 

不等焉栩嘉靠近,何洛洛一把抓起旁边的衣服手机,忍着腰痛跳下床跑到套房卧室外面的客厅里,急匆匆套好上衣裤子,开门冲进电梯后,才敢好好喘口气,锁骨处的红痕还隐隐作痛着提醒他昨晚发生过什么。

 

 

何洛洛设想过无数种重逢的场景,没有一种是在焉栩嘉的床上醒过来。

 

 

坐上出租车咽了咽口水,衣服上还残留着那个人的气味,他拍拍心口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没住在一起过。

 

 

打开被人关掉的手机,铺天盖地的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霸占了锁屏界面,何洛洛顿时有点头大。平白失踪一晚上,当务之急是先跟自己老板报个平安。

 

 

“喂……”

 

 

“何洛洛?你跑哪去了?!”

 

 

“我……”脑袋里最后一丝睡意被驱散,何洛洛浑身一激灵,“我昨天喝多了,找个房间就睡着了,我现在就回去老板!”

 

 

匆忙挂掉电话,回复几个工作邮件,又翻了翻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将手机揣回兜里时出租车正好停在公司门口,何洛洛往上提了提衬衫领口,开门下车。

 

 

 

 

 

“老板,不好意思……”何洛洛低着头站在办公桌前。

 

 

“先别不好意思了,看看这个。”一沓资料被拍到他面前。

 

 

EN品牌八十周年联名款钻戒。

 

 

他才想起来之前老板提起过的EN的合作项目。半知不解的看向办公桌后面坐着人:“联名……”

 

 

“这个项目必须给我拿下。”

 

 

何洛洛叹着气回到自己的公寓,回想起老板给他下达的死命令又重重的哀叹一声。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与焉栩嘉再扯上半点关系,前男友见面除了尴尬还能有什么。

 

 

嗯……还有昨天晚上那样醉酒的意外。

 

 

郁闷的揉了揉太阳穴。这个项目推托不掉,他才调来上海总部几个月,还没站稳脚跟,只能乖乖听话。

 

 

说是体谅参加晚宴太累给他放一天假,可过几天就要见对方项目组,放假也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工作。何洛洛窝在沙发上打开电脑,翻出之前搜集的资料。几个月前,他刚调来上海不久就有传言说ETERNITY要空降一个总裁,并且在新总裁上任后开始筹备EN八十周年的庆典及纪念钻戒,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空降总裁会是自己的前男友。EN两个大字明晃晃的标注在页首,何洛洛满脑子都是焉栩嘉的脸。烦躁的站起来换掉身上的衣服扔进洗衣机,他安慰自己过几天是跟对方的项目经理谈合作,不是总裁。倒进足够洗两波衣服的金纺,按下启动键,理了理思绪他再次抱起电脑,投入工作。

 

 

手指在键盘上跳跃,又或者拿着笔圈圈点点,草草吃了个午饭又略过晚饭,咖啡一杯接着一杯喝着,停下来的时候月亮都已经要沉下去了。

 

 

何洛洛早就不是20岁的孩子了。

 

 

彼时喜形于色或伤春怀秋,他都有焉栩嘉陪在身边。

 

 

20岁的何洛洛会因为一场舞会奋不顾身陷入爱情,25岁的何洛洛只会因为一个项目奋不顾身的加班熬夜。20岁的何洛洛会因为一次约会高兴好几天,25岁的何洛洛没有约会。

 

 

21岁的何洛洛会因为一部电影在焉栩嘉怀里哭到睡着,25岁的何洛洛没时间看电影。21岁的何洛洛会因为养的花枯萎了一片叶子难受的吃不好饭,25岁的何洛洛不再养花。

 

 

22岁的何洛洛有焉栩嘉给他变着花样做好吃的,25岁的何洛洛只有外卖。22岁的何洛洛会伴着焉栩嘉的晚安甜甜入梦,25岁的何洛洛睡前听到的是床头嘀嗒的钟声。



……

 

 

都不会了。

 

 

大概也是有些赌气的成分在里面,分手两年,他将自己一整个埋进工作里。从跑前跑后的小职员到总公司的项目经理,他一个人也可以好好过。

 

 

-

 

 

但焉栩嘉并不想让他好过。

 

 

何洛洛站在EN大楼顶层的会议室里,喘着粗气浑身轻颤着看向对面沙发中间坐着的人。

 

 

焉栩嘉先站起来伸出来手:“何经理,你好。”

 

 

“你好,焉 总。”咬牙切齿。

 

 

又是轻轻一捏,何洛洛触电似的抽回了手。

 

 

“焉总怎么亲自来谈项目?”

 

 

显而易见的不满语气让对方身后的助理都脸色一沉,坐在何洛洛旁边的副经理惊慌的捅了捅他。焉栩嘉本人倒是一脸不在意:“八十周年纪念,不值得我亲自来吗?”

 

 

何洛洛一噎。

 

 

 

 

 

“这是我们DT设计师的初稿。”本着公事公办拿下这个项目的原则信念,何洛洛毕恭毕敬的将画稿递过去。

 

 

“太浮躁了。”草草看了两眼,焉栩嘉将画又放回桌子上。

 

 

……

 

 

“繁复优雅的古典风是EN和DT最大的共同点,联手设计的话我相信两方的设计师一定会十分默契。”

 

 

“但EN要推陈出新,在这次的纪念款上突破固有风格。”

 

 

……

 

 

“这两年DT的发展势如破竹,这次联名必定是个双赢的机会。”

 

 

“发展好的不止DT一家公司。”

 

 

……

 

 

“我调查了EN最近几年的销量和股市,看起来也不是很稳定。”何洛洛将几张图表拍在桌子上。

 

 

“所以换了新的总裁。”

 

 

“焉总就这么有把握?”

 

 

“当然,”说罢焉栩嘉顿了顿,“至少比你有。”

 

 

“嗙”的一声,何洛洛终于拍案而起。焉栩嘉向沙发背上靠去,摸了摸手表,淡淡的看着他。旁边的副经理满脸煞白,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就吵起来了。何洛洛深吸了口气:“我去趟洗手间。”

 

 

 

 

 

他就是故意的。

 

 

用凉水泼了把脸,何洛洛一拳锤在洗手池上,被冰凉坚硬的大理石毫不客气的反噬回来,骨节处红肿起来,疼得他咬着牙憋回泪水。

 

 

努力浇熄脑袋里的怒火,正了正领带,何洛洛转身离开,准备回到会议室再战三百回合,却没成想刚走两步就在转角处与馒头脸打了个照面。焉栩嘉以绝对的身高优势挡在他面前,晚宴那天的记忆翻涌袭来,何洛洛第一反应就是跑。

 

 

“嘶。”

 

 

手背一阵胀痛,转到一半的身子不得已定在原地,何洛洛转过头看着自己被紧紧抓住的右手,刚刚微肿起来的地方此刻竟钻心的疼,眼角湿润起来。察觉到不对,焉栩嘉松开被自己包着的小手,泛着血色的骨节让他眉头一蹙,手状似无意的翻转半圈,掌心贴合,轻轻拉着何洛洛向前走去。

 

 

“你要干嘛?”不情不愿的被人带着朝会议室的反方向走,何洛洛皱着眉头盯住那人的背影,腹诽着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娇气。

 

 

“去吃饭。”

 

 

听见这三个字何洛洛肚子突然“咕噜”一声,他尴尬的抿抿嘴,不知道焉栩嘉有没有听到。

 

 

饿归饿,可他不想跟焉栩嘉一起吃饭。被按着肩膀塞进跑车,关住车门,焉栩嘉弯下腰胳膊架在车窗框上盯着他的眼睛:“好好坐着,不然合作的事想都别想。”

 

 

流氓。

 

 

 

 

 

焉栩嘉吃饭一如既往的好看。

 

 

慢条斯理温文尔雅。当年在学校食堂都能吃成一道风景线,如果不是两人现在尴尬的关系何洛洛一定会觉得赏心悦目。他偷偷瞟了两眼,继而安安静静吃着自己面前的东西。

 

 

 

 

 

吃完饭又被人拉着塞回车里,何洛洛甩了甩手:“去哪?”

 

 

“送你回公司。”

 

 

“为什么?我们还没谈完呢!”

 

 

焉栩嘉稳稳的握着方向盘挑了挑眉,瞟了一眼何洛洛:“这可是你说的。”

 

 

“什么?”何洛洛满脑子都是合作项目。

 

 

车子停在路边。“我会好好考虑的。”

 

 

 

 

 

何洛洛气闷的进了公司大楼,画稿资料全留在了EN,感情他说的其实焉栩嘉全听进去,真的就是要故意气他而已。

 

 

怎么这样啊。踢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何洛洛转身进了电梯。

 

 

 

 

 

“焉总怎么说啊?”

 

 

他坐在自己老板办公室的沙发上,听见焉这个字脑袋都嗡嗡的,勉勉强强扯出一个笑:“他说会好好考虑。”

 

 

 

02.

 

 

 

“何经理你真厉害,这么大的项目都搞定了,”副经理拿着签好字的合同看了又看,“那天吓死我了。”

 

 

何洛洛惨兮兮的笑了两声,接过合同,没说话。脑子里全是老板刚刚那句“焉总点名让你送过去”。

 

 

落日余晖中,何洛洛定了定神再一次踏入EN大楼。

 

 

 

 

 

“你下班了?”焉栩嘉看了眼他手里提着的公文包。

 

 

“嗯。”何洛洛嘟着嘴站在焉总办公室里,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焉栩嘉翻了翻合同拿起钢笔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白皙的手腕染上太阳最后一丝光亮。何洛洛想起许多年前,他总在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打响后背着书包跑进焉栩嘉的教室,挨着坐下要嘉嘉给他讲题,焉栩嘉讨价还价的说讲一道题亲一下,他数着题数一下一下吻在焉栩嘉脸上,最后还是猝不及防的被人按住脑袋在嘴唇上啃了一口。焉栩嘉有些恶劣的笑着开始讲题,他却涨红了脸一点都听不进去了。

 

 

“走吧。”焉栩嘉拎起西服外套披在肩上,将其中一份合同塞回何洛洛手里。

 

 

“啊?”何洛洛歪着头,不明所以。

 

 

“送你回家。”

 

 

依旧是被人塞进车里,熟悉的味道蹭过鼻息,何洛洛有些恍然,那句“我开车了”哽在喉咙里,泄了气似的坐在副驾驶上任由焉栩嘉给他系安全带。

 

 

车开的格外慢。

 

 

何洛洛扒着窗沿向外看去,街边已经开始有了萧瑟的痕迹,紫黑色的天空布满云朵,露水的气味渐渐浓重,凉风扑面,树叶窸窣作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他不喜欢秋天。

 

 

车窗玻璃突然升起,吓了何洛洛一跳,疑惑的看向旁边人。焉栩嘉抿了抿嘴,低沉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不喜欢就别看了。”

 

 

好好坐回椅子上,轻轻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又这样多愁善感起来了。摇了摇脑袋,他掏出手机打算看一看外卖,却在下一秒手里一空,何洛洛气恼的转过头,看见自己的手机落入焉栩嘉的口袋里:“你干嘛?”

 

 

“下车。”

 

 

转头向外面看去,是自己家附近的超市。

 

 

何洛洛已经很久没有来逛过这样大的超市了,即使就开在家门口。焉栩嘉推着购物车走在前面,周围尽是慢悠悠闲逛的一家三口,小孩子嬉笑着奔向零食区,又捧着酸奶巧克力跑回来。这里的灯光太过明亮,晃得他想流泪,何洛洛鼻子一酸,想起曾经挽着焉栩嘉的手在一排薯片前说逛超市会让自己有很想结婚的感觉。

 

 

 

 

 

“所以你要在我家做饭?”何洛洛看着拎了两个大袋子走进自己家门又找进厨房的人皱了皱眉。

 

 

“嗯。”

 

 

“为什么?”

 

 

“不然跟你一起吃外卖?”显然是不太高兴的语气。

 

 

条件反射的一颤,重点是这个吗?何洛洛咬咬嘴唇,不明白焉栩嘉为什么不高兴了。要送合同的是他,要送自己回家的是他,要逛超市的是他,现在反客为主的也是他,怎么还气到自己头上来了?何大少爷皱着眉头一甩手,随便你吧。转身走进客厅把自己砸在沙发上。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客厅里没有开灯,借着餐厅的光何洛洛看到有人正蹲在面前晃着自己的胳膊,睡意还未消散,他眯着眼睛,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嘉嘉?”

 

 

焉栩嘉一愣,清了清嗓子:“吃饭了。”

 

 

何洛洛撑着坐起身,脑袋突然晕晕的,揉揉眼睛看着走向餐厅的背影,觉得自己刚刚好像是做了个梦。

 

 

闻见香味时何洛洛方才感觉出自己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满桌子都是他爱吃的菜。

 

 

焉栩嘉倒是很安分,吃完饭收拾下厨房就走了。何洛洛看着与平常无异的空荡荡的餐厅和客厅突然又惆怅起来。

 

 

-

 

 

天气更凉了些,何洛洛裹着驼色大衣抱着一杯热巧从星巴克里出来,冷不防看见门口的焉栩嘉,缩了一下头想夹在人群中混出去,却被人拎着后衣领挑了出来。

 

 

“你又要干什么?”何洛洛气鼓鼓的说。

 

 

自从合作开始之后他这个项目经理三天两头的被焉栩嘉找事,不是设计有矛盾,就是广告有问题,自己老板还乐呵呵的把他往外推说是个历练的好机会。呸。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满……不好的地方。”

 

 

何洛洛接过画稿,皱了皱眉:“这不是联名款。”

 

 

“嗯,这是经典款,只有一对。”

 

 

“为什么拿给我看?”

 

 

“参考一下你的建议。”

 

 

“周围的小钻太多了,其他的都还好。”

 

 

“知道了。”

 

 

-

 

 

EN八十周年庆典酒会。

 

 

提前推出的联名款钻戒销量很好,在酒会上首次亮相的经典款也很受青睐。何洛洛端着酒杯走到焉栩嘉面前:“焉总,恭喜。”

 

 

焉栩嘉微微蹙了蹙眉:“也恭喜你。”

 

 

一饮而尽。今晚之后,他们便再无理由牵扯。



遥望着宴厅中央被人围在中间的焉栩嘉,何洛洛攥了攥手里的酒杯。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还有许多话没有对他说。



他想问焉栩嘉还爱不爱自己。



想问当初为什么会走到分手那一步。



想问他们还能不能回去。



可他只是对着那个方向举了举酒杯,无声的将泪水憋了回去。

 

 

何洛洛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辗转在人群之中,对着每张脸强颜欢笑,由着性子将红酒白酒喝了个遍,醉倒在突然出现的焉栩嘉怀里的时候还抬起胳膊要将手里剩余的半杯喝掉,被焉栩嘉一把抢走,横抱起来出了宴厅。

 

 

何洛洛乖乖的窝在焉栩嘉怀里,小脸红扑扑的,像睡着了一样。可当焉栩嘉将人放在后座上要去开车的时候喝醉了的人却突然像小孩一样大哭起来,焉栩嘉关上刚打开的驾驶座车门,钻进后座:“怎么了?”

 

 

“嘉嘉……”软糯的声音抽泣着开口。

 

 

焉栩嘉轻轻将人揽过来,擦了擦小脸上的泪水:“我在呢。”

 

 

“怎么办啊……”何洛洛突然崩溃,脱力一般搂着焉栩嘉的腰,将脸埋在人肩膀上,哭得一塌糊涂,含糊不清的声音穿出来,“怎么办啊嘉嘉,我还是好喜欢你啊……我还是,还是喜欢你……”

 

 

后面的话被温柔的气息堵了回去,舌尖相触,辗转着,缠绵缱绻。

 

 

 

-

 

 

何洛洛捂着痛到发麻的脑袋醒来,发现自己穿着睡衣躺在自己家的床上腰上还搭着一条胳膊的时候惊呼出声。

 

 

看到身后的人他连连往床里缩去:“焉……焉……焉栩嘉?!”

 

 

焉栩嘉揉了揉眉心,想着以后得让这小孩改一改大早上惊叫的毛病:“你叫我什么。”

 

 

“什么什么,焉栩嘉啊。”何洛洛被问的一愣。

 

 

焉栩嘉摸出手机,点了两下,扬声器里传出一阵软乎乎的声音:“嘉嘉我喜欢你。”

 

 

“嘉嘉你别走好不好。”

 

 

“嘉嘉我们和好吧。”

 

 

“嘉嘉……”

 

 

何洛洛一把抢过手机按下停止键,脸红的冒烟。在看到焉栩嘉手机壁纸是自己的照片时愣住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焉栩嘉顺势将人搂在怀里,慵懒的深吸了口气:“所以,你应该叫我什么?”

 

 

-

 

 

何洛洛乖乖站着让焉栩嘉给自己戴围巾,一圈一圈裹好后他笑着拉起焉栩嘉的手向前面跑去,秋风萧瑟,外滩边多了一个拉小提琴的人。

 

 

看着对岸的霓虹灯,何洛洛一下扑进焉栩嘉怀里,蹭了蹭大衣上软软的绒毛。

 

 

何洛洛才明白只有在焉栩嘉身边他才会露出真实而敏感的自己。

 

 

焉栩嘉揉了揉毛茸茸的小脑袋,将人往怀里按了按。

 

 

小提琴的旋律响起,焉栩嘉托起何洛洛的手:“可以跳一支舞吗?”

 

 

 

何洛洛笑了笑:“我已经不是20岁的小孩了。”

 

 

“你是我25岁的小孩。”

 

 

 

 

 

一舞终了,焉栩嘉单膝跪地,双手拿着一个小盒子,打开。

 

 

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结婚吧,洛洛。”

 

 

 

-

 

 

 

EN八十周年推出的唯一一对经典款对戒“Eternity”被EN总裁焉栩嘉买下作为婚戒。

 

 

 

-

 

 

 

不夜城的邂逅未断过

而你的温柔却早已年久失修

弄堂诉离愁 苔痕如伤口

 

我在那头

 

等你很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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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城》‣ 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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